第40节 (第3/3页)
,他大约根本不识字,划出来的笔画像一根根干硬的柴火拼到一起,粗丑得很。 两个并排的“皎”字落在桌面上,一小一大,一美一丑,湿漉漉的水迹里倒映出星点橘红的烛光,很亮。 黑蛟对宁和说:“你点我灵智,予我姓名,于我有造化之恩。我当随侍你左右,报你恩德,直至你飞升。” 他顿了顿:“或者你死了。” 他这句“你死了”实在直白无比,听得宁和有些哭笑不得,不过她性子向来好,也不以为意,只摆摆手说:“蛟兄言重了,不过举手之劳,哪有什么恩德可言,蛟兄实在不必放在心上。” 黑蛟却摇了摇头。他望着宁和,极认真地说:“大德心尖火,神光可点万灵。若无你,我此生无望生出神魂。此恩如生恩,天地至理,不可不报。” 宁和与他对视片刻,便明白了。 她已看了很多书,已知道这世间非人之类,想要修行,总归没有像人那么便利。天地间有理恒存,叫它们要报恩,要它们修德,要它们学人。这既是限制,也是教化,绝不可违背。 但明白是归明白,若真叫她把视作挚友之人当为随侍之人乃至下仆一般,叫他为自己护卫奔走,宁和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。 她思量一会儿,转头对上黑蛟碧绿的眼睛,心中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来,逐渐清晰。 宁和斟酌了片刻,对黑蛟道:“蛟兄,你如今,可是在学人?” 学人言,学人字,学着像人一样修行,这是天地间妖鬼邪祟之流唯一的正道。 黑蛟点头。 宁和便笑了:“你要报恩,我却不愿把你视做仆役之流。我想来,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。蛟兄,你跟在我身边,就做个学生罢。” 她有些不好意思,觉得有些委屈了友人,于是解释说:“天地要你报恩于我,若以侍奉师长之名,想来也可算作一解。而我……和虽不才,却也已做了十载夫子,多少有些心得。蛟兄如今初作人形,也是由我而起,这其中因果缘分,不如干脆以师生为名义,也算做个定论。” 黑蛟听她说完,问道:“你要收我为徒?” “非也。”见他误会,宁和忙摇头,“我如今不过刚入道途,自己都尚糊涂不清,哪有什么收徒之能。” “我的意思是,你做我的学生……凡间的那种学生。在凡间,我是个夫子,你也知道,我是岐山书院的山长。”宁和说,“我不教你修行,也教不了,我只教你……如何做一个人。” 她望着黑蛟,笑了笑,温和地道:“待你学成,便算恩情已了,自去即可。想来,也不会很久。” 三五年,七八年,一个学生在书院最长,也就待那么久了。于修行之人来讲,确实不长。至少比什么等她飞升或者等她死,要来得短多了。 黑蛟听了,望着她,点点头,说:“好。” 第六十章 既然说是凡间的师生, 于是宁和便也按了凡间的规矩来。 一拜先贤,二敬尊师。 可惜六礼束脩之类,此处是寻不到的, 烛炉香坛也无有。好在宁和非拘泥之人, 一切从简, 有个形式就够了。 按说,最后应还有一项弟子叩首之礼, 但宁和自然不会真去叫蛟兄给自己叩头,只叫他站到面前,弯腰拜上一拜即可。 宁皎便认认真真地拜了下去,长身而立,一揖到底。 宁和坐在桌边,捧着茶盏面带笑意,垂眸望去,眼前是黑蛟伏下去的脑袋。 蛟一头浓墨如瀑的长发随着俯身的动作自肩头滑落下去,堆叠在兜帽里,黑发黑衣,与四周黑沉的夜幕连成一片, 只剩颈间露出的一线皮肤是极白的,像极了夜色间一抹轻轻晃动的浅浅月光。 宁和看了两秒, 伸出手, 像对从前那些学生那样, 轻轻拍了拍他的 肩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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